魔变(2/5)
夜风吹过,树枝剧烈地晃动着,发出妖异的呜咽声,兰斯若仿佛又回到十年前那地狱般可怕的战场,一双双冒着绿光的眼睛冲了上来,尖利的獠牙,丑陋的肌肤,鲜血飞溅,凄厉的嗷叫声响彻天空。
“早在十年前那一场血战之后,我已经做好了再次战斗的准备。”
范德萨抬头望着苍穹中清寒的残月,缓缓地道:“为了预防将来吸髓魔族有可能复活,所以我把我的新家设在这里。”
“所以这次的月圆之夜。”
“所有复活的吸髓魔族将会赶到这里。”
范德萨打断了兰斯若的话,沉声喝道:“那一天,就是我们彻底消灭它们的时候。”
兰斯若心神剧震,怔怔地看了范德萨半晌,才涩声道:“你真是深思熟虑,高瞻远瞩啊,我的老朋友,没想到十年前,你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。”
范德萨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:“我也没有想到,这个最坏的打算居然应验了。已经很晚了,兰斯若,回房好好休息吧,让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好想一想,有什么方法可以治愈你的伤势。”
兰斯若洒脱地笑了笑,笑容中却有种说不出的悲哀。
“有用吗?范德萨?什么魔法,可以治愈被吸髓魔族咬过的人类呢?这是绝症啊。”
兰斯若长长叹了口气,拖着疲惫的影子,一步步向屋中走去。只留下范德萨孤独地伫立在漆黑的山谷中,石像般沉默着。
第二天凌晨,兰斯若便匆匆起床,他的心情变得十分烦躁,在屋子内来回走动着,一遍遍拔出腰间的星辉宝剑,然后又插回剑鞘,重复着这样毫无意义的举动。
低沉的敲门声传来,兰斯若打开门,范德萨携着尤丽出现在门口,他的脸色显得很苍白,眼窝深陷,显然也没有睡好。
“你好,尤丽小姐。”
兰斯若行了一个骑士常用的躬身礼,道:“打扰了你们的婚礼,我非常过意不去,希望您能接受我最诚挚的歉意。”
尤丽微笑着摇了摇头,她的声音清脆而悦耳,仿佛是夜莺美妙的歌声:“没关系,兰斯若骑士。您是我丈夫最好的朋友,能够光临我们的婚礼,我倍感荣幸。您的气色好像不太好,身体好些了吗?”
“十年前,他可是壮得像一条巨龙。”
范德萨用力拥抱了一下兰斯若,闻到了他身上一股异常的气味,那种近乎于野兽般的浓重体味。
“该吃早餐了,我的朋友。”
范德萨的眼中露出一抹忧色。
餐厅设在屋顶的平顶天台上,翠绿色的葡萄藤蔓爬满了天台,在清晨的阳光下鲜艳欲滴。典雅华丽的桃木餐桌上铺了一张洁白的桌布,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套银制餐具,鲜花、美酒和水果堆满了餐桌,主食的羊排被烤得金黄,散发出诱人的香气。
范德萨微笑道:“兰斯若,尝尝尤丽的手艺吧,她烤的肉味道堪称天下第一美味呢。”
“瞧你说的。”
尤丽娇嗔了丈夫一眼,用一柄镶满钻石的小刀切开羊肉,盛放在兰斯若面前的银盘中:“尝尝吧,兰斯若骑士,范德萨说你最喜欢吃的就是烤肉呢。”
兰斯若起身称谢后,拿起刀叉,虽然只是个很简单的切肉动作,他的双手却显得十分笨拙,刀叉交错着叮当作响,兰斯若的脸不自然地扭曲了一下,索性扔下刀叉,直接用手拿起一块羊肉大嚼起来。
阳光穿过茂密的葡萄枝叶,在兰斯若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点,他突然皱了一下眉头,俯身呕吐起来。
尤丽娇呼一声,关切地问道:“怎么啦?不合你的胃口吗?”
兰斯若摇摇头,捧着腹部涩声道:“对不起,我的胃好像不大舒服。请问,有没有生一点的羊排?”
范德萨神色微变,道:“我差一点忘了,你喜欢半生的烤肉。尤丽,再为我们的朋友准备一份羊排,记住,三成熟就可以了。”
尤丽迷惑地看了两人一眼,匆匆走下天台。兰斯若面色苍白地看着范德萨,轻轻拉开衣襟,脖子上面的紫色斑块,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深褐色。
“我的身体继续在异化。”
兰斯若酸楚地道:“我的牙齿开始胀痛,皮肤变得越来越粗糙,范德萨,我怕我坚持不到月圆的时候了。”
范德萨面色黯然,宽慰他道:“你不用太担心了。从前你面对那么多凶猛的怪兽都能够活下来,这次也不会例外。”
兰斯若苦笑着掩上衣襟:“这次不同了,范德萨。万一我在月圆之前异化成吸髓魔族,我一定会自己了断的。”
三成熟的羊排很快就被尤丽端了上来,鲜红色的羊肉,还带着几丝血色。兰斯若双目放光,贪婪地抓起羊排,猛烈地大嚼吞吃,血淋淋的一盘肉瞬间便已被他吃得一干二净。
尤丽呆呆地看着兰斯若,后者似乎觉出了自己的举止有些古怪,歉然一笑道:“我的吃相是不是很难看啊,我这个人四处流浪惯了,就像是个野人,你可不要见怪啊。”
范德萨握住了尤丽的手,道:“以前我也是这副吃相,狼吞虎咽的。”
尤丽娇笑道:“这才像个男子汉嘛。”
用完早餐,尤丽起身收拾餐具,范德萨陪着兰斯若走下天台,在房屋周围的山坡上随意散步。
灿烂的阳光下,山谷显得景色秀美,风光宜人,处处回荡着清脆动听的鸟鸣声,几只麋鹿在树丛中悠闲地散着步,两只野兔追打嬉戏,毛茸茸的白色短尾在草丛中一闪一没,很难看出这里曾经是最可怕的吸髓魔族的巢穴。兰斯若低着头,失魂落魄地踱着步,不停用手抓搔着脖颈上的伤口,鼻子神经质般地掀动着。
{();} (ex){} 范德萨暗中观察着兰斯若,问道:“兰斯若,这些年来,你还是一个人四处流浪吗?”
“当然了,你以为我会做什么?永远是孤独地流浪!流浪!”
兰斯若暴躁地叫道,目光有些恶狠狠地盯着范德萨,手指弯曲得就像是一双爪子。
范德萨不动声色地道:“记得从前有个美丽的金发姑娘,一直很喜欢你。”
兰斯若微微一怔,眼中的凶光逐渐敛去,变得温柔而伤感:“听说她已经嫁人了。”
“没有人可以永远战斗下去,再勇猛的战士,也需要一个平静的归宿。”
范德萨若有所思地道:“你始终会变老,不可能一人一剑,永无止境地与怪兽拼杀下去。”
兰斯若茫然地抬起头,他的骏马正在山坡上低头食草,兰斯若低叹了一声,走到骏马前,抚摸着它柔软雪白的鬃毛,摇头道:“十年了,我的马也老了。”
骏马突然仰起头,像发了疯一般地前蹄高举,狂声嘶鸣,兰斯若吃了一惊,紧紧按住马背。骏马浑身颤抖,口吐白沫,汗水不断渗出皮毛,似是感到十分的恐惧。
范德萨急忙拉开兰斯若,骏马惊惶失措地撒开四蹄,闪电般地跑了出去。
“为什么它害怕我?”
兰斯若焦躁不安地叫道:“我可是它的主人啊,为什么现在它突然开始害怕我?告诉我,范德萨,这是为什么?”
范德萨面色沉重,慢慢向停下脚步的骏马走去,骏马温顺地被范德萨牵起,可是一靠近兰斯若,它又惊恐地打着响鼻,挣脱了开去。
兰斯若沉默了,他蹲在地上,有些绝望地抱着头。
“我有一个办法,也许可以治愈你的异化。”
范德萨走到兰斯若的身边,低声道。
“别再安慰我了。”
兰斯若双手深深地陷入泥土,抓起一大把野花和草根,将它们狠狠地扯碎,歇斯底里地叫道:“天啊,我还想再来一些生肉,最好是没有烤过的,血淋淋的带脆骨的生肉。”
“我没有在安慰你,真的有一个办法,就是不知道是否会有效果。”
范德萨望了一眼远处对他温柔招手的尤丽,缓缓地道:“今天晚上,等尤丽熟睡之后,我们可以试一试。”
整整一个下午,兰斯若都在吞吃着生肉,他的牙齿轻易地咬断肉骨,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。他大口吮吸着腥气扑鼻的血水,胃就像不知道饥饱,贪得无厌地令人感到恐惧。到了晚上,他漫无目的地在山坡上走来走去,浑身沾满了污泥和草根,仿佛在地上打过滚一样。
透过卧室的窗口,尤丽不安地看着夜色中的兰斯若:“你的朋友,你的朋友似乎有些不对劲。”
范德萨脸色阴沉,虽然夜色模糊,又隔得很远,他依然能看清楚兰斯若的双耳已经变尖,前后扇动着。过了一会儿,兰斯若慢慢趴在地上,背高高地弓起,像一只作势欲扑的野兽。
范德萨关上窗户,放下厚软的天鹅绒窗帷,柔声道:“他病了,我要替他医治。很抱歉我又不能陪你了。尤丽,你可以先睡吗?”
尤丽善解人意地点点头,范德萨的手掌在她娇艳的脸上轻轻抚过,默念催眠咒语。尤丽慢慢闭上了眼睛,很快就传来轻柔的呼吸声。
范德萨将尤丽抱上床,盯视着妻子甜美的睡姿,目光闪动,似乎在深思些什么。
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嗷叫声。
范德萨脸色煞白,身形闪电般地掠起,扑向屋外。
又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嗷叫声传出,兰斯若独自站在山坡上,张开双臂,对着夜空,对着那一轮清寒的月亮,疯狂地怒吼着。
“兰斯若!”
范德萨大声喝道,一柄银白色的法杖从他宽大的袍袖中无声射出,自动跳入了他的手中。
兰斯若已经无法回答范德萨的呼唤,他漆黑色的眼睛闪动着幽幽的绿光,十根手指又尖又长,锋利如刀。他左右摇摆着脑袋,对着范德萨厉声咆哮。
“是我,范德萨!看清楚,是我范德萨,你的老朋友。”
范德萨柔声呼唤着,放慢了脚步,一步步向兰斯若走去。
兰斯若张开了嘴,一对闪着寒光的獠牙掀了出来,他扯烂了上身的衣服,恶狠狠地向范德萨扑去。
一道白色的光芒在法杖的尖端炸开,聚起一个乳白色的光晕,将兰斯若紧紧地包裹住,兰斯若猛吼一声,双臂奋张,竟然挣脱了光晕,疯狂地向范德萨冲去。
范德萨口中急念咒语,法杖不断上下举动,一道道光晕前仆后继,从法杖上不断地射出。灿烂的光晕化作一道道细细的光索,在夜色中划过高速的弧线,将兰斯若的双臂、双腿全都密密麻麻地缠住。
兰斯若的咆哮声渐渐低沉了下去,他无力地挣扎着,从口中吐出墨绿色的液体,沿嘴角一直流到脖子上。在那里,深褐色的斑块已经变成了黑色,高高地肿胀起来,就像是烫伤后的水泡。
范德萨额头上已是汗如雨下,兰斯若本身的力量已是十分惊人,再加上异化成了吸髓魔族,更是难以应付。范德萨几乎耗尽了全身的法力,才勉强制住了他。
过了良久,兰斯若才完全安静了下来,眼中的绿光慢慢地褪去,他摇摇晃晃地爬起身,如梦初醒般地看着范德萨,一言不发,眼神中是深深的悲凉。
范德萨松开手中的法杖,微微地喘着粗气。
“呛”的一声,兰斯若突然拔出腰间的星辉宝剑,颤抖着将剑锋横到了自己的颈前。
他的头颈变得又粗又厚,布满了深深浅浅的褶皱。
“不!”
范德萨惊声叫道:“不要这样,兰斯若,你还有救!”
“你说得对,范德萨,再勇猛的战士,也不可能永久地战斗下去。”兰斯若深深地看了一眼范德萨,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滚落,滴在明亮如水的剑身上。
“相信我,你还有救!”
范德萨嘶声叫道:“过了今晚,如果你继续异化下去,我会亲手杀了你。但是现在请你相信我,兰斯若,相信你的老朋友,我真的有办法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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